【王乔】越海而来（五）
预个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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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份的最后一天，王杰希开车将这个自己接待了一个月的“重要客户”送到了机场。她把自己掉下来的围巾重新围到脑后，甜甜地笑起来。
“谢谢你特意来送我。”她一直是一个从内甜到外的女孩子，她的感谢当然也是甜腻的，王杰希心想当然要特地来送你，如果不能亲眼看着你走，我怎么能安心的认为你这小祸害真的走了呢？
看清楚了男人微笑下的真话，她挑衅般地甩了甩头发，像是展示她的魅力，又是在告诉他自己的自信。“跟你相处的这段日子很开心，”她朝他伸出了手，他礼貌地握了上去，宽厚的手掌握着她的手，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带给人安心感的人呐，终不是她的。一瞬间地怅然若失，她很快地回了神，“有空来我家作客，好歹你应该拜访一下你曾经的老师吧，我爸妈还老是念叨着你呢。”女孩收了手，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。
“一定。”他目送她离开，从小到大，这次是终于说再见了。虽然还是朋友，可终于，在这次坦白之后，他们只能是永远的朋友了。不过她说得对，他开始想着安排日程去拜访她的父母了。这次拒绝之后，他还是不希望两家人的关系有什么变化。
他开车回自己的家，很久没有回自己的家了。带着一身疲惫，他习惯性地在路过那个公园的时候偏头寻找那个孤独的背影，而他什么也没有看见。他有些发愣，最终还是一个人回到家中。
他习惯性地开了所有房间的灯，最后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，偷偷地瞄了一眼少年的房间，今天也一如既往的没有亮光。
如果可以的话，我希望能给你一点光。
那天晚上，他偷偷跟着寿星许下的就是这个愿望。那天晚上，他疯了魔般地搂住他的时候想的也是这个。想给他温暖，想给他光亮，想看他的笑容……他们有一点没有说错，乔一帆确实是一个很适合笑起来的孩子……他感到害怕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，一直以来习惯于一个人生活的他，居然在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会感到如此的孤寂。这房子为什么这样大？他努力用灯光将每个房间都装的满满，可心里却是空空的。
那之后他们再没有见面，不知道是因为时机总是错过，还是因为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逃避着，或者是没有一个人明白这就是爱情。
当他们开始从孤独的海上遇到的时候，当他们突然因为对方而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的时候，当他们开始因为没有对方的陪伴而更加孤独的时候，他们就已经离不开了。孤独的灵魂不自觉地靠近，彼此需要，他们还没明白他们已经彼此相爱。
乔教授很少回到这里来了，这对乔一帆来说是一件好事。他数着日子，计算着离开的日子。元旦之前就会录制这些暂时的领养人送走孩子们的特辑，乔一帆冷笑一声，只希望这两个月能够无事发生吧。
他躺在床上，今夜窗外的灯异常的亮，他知道是王杰希回来了。他就在道路的对面。乔一帆看向窗外，可惜的是今夜没有一只鸟儿能代他穿过黑暗去到那个人身边。
他还在奢求什么呢？他像是要逼迫自己醒过来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脸，还有两个月就可以离开了，他第一次开始想念那个令他感到羞耻的福利院。
熟悉的车子的声音。乔一帆紧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。人在紧张地时候各种感觉总是很灵敏的，他听见那个男人关车门的声音，开门的声音，一步步上楼的声音，他紧张地站到门后，悄悄地反锁了门……
还好那个人的脚步并没有在他的房间门口停留。他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冷汗。
“哎你不知道吗？”小唐惊讶了一下，不过后来她自己又觉得不应该这么惊讶，这个乔一帆不就是那种连手机都不用的“世外高人”么？于是她悄悄地告诉他：“乔教授原来有一个儿子，可是听说被他自己打跑了。”
“跑了？”乔一帆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。
“嗯，你可别和别人人说啊！”小唐盯着他，“我也是听说的，乔教授，好 像脾气不是很好呢……”
家暴。
乔一帆一夜没有睡着。果然，在名和利面前，没有人会真正地在乎他们这样的人吧？他们，是这些人的道具，仅此而已。不然的话，为什么连有家暴倾向的人也可以被邀请来参加这种类节目呢？他冷静地可怕，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一夜都陪在自己身边的灯光。
凌晨的时候，他终于没坚持住，蜷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。决定去厕所的时间恰好是凌晨五点。也许是疲惫至极，经过乔教授房门的时候，他并没有注意到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。可就在他稍微清醒一点返回来的时候，乔教授突然就从自己的房间里出现在了走廊上，乔一帆后退两步，那个人的目光在此刻看来更是渗人。
乔教授的脸色非常难看，额角的青筋和手臂的血管看上去很是可怕。乔一帆已经彻底醒了过来，他在考虑怎么才能从他的可能的暴力下逃脱。
“对不起。”
什么？乔一帆愣在原地。他突然就看见眼前的那个男人一下子苍老了下去，原本至少睿智的表面，也一下子颓然了起来。
“那天晚上，对不起。”乔教授靠着墙，点燃了一根烟，他盯着自己的脚边的地面，吐出一缕烟，这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更是虚伪。
“如果他还活着，差不多和你一样大，”他是说的儿子吧，“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吧？说来可笑，我是一名教育工作者，可面对自己的儿子的时，我唯一的教育方法竟然只能是……”乔教授的擅长哽咽，乔一帆能听到自己的呼吸。“我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一旦压力大起来，就总是打他，所以他才会跑吧。他那么小，跑出去，就再也没有回来了……”
“去哪了？”
好像是没想到乔一帆会开口，乔教授终于抬起头来，这是多么令人心碎的眼神，丧子之痛，这样的人也会痛吗？
“跑出去，给撞死了。”
他平静地吐出一个烟圈，乔一帆迅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，反锁，他像是要垮了一样躺回到自己的床上。
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
但他难道认为他可以得到原谅吗？
乔教授做了早餐，但是他走后，一帆把餐桌上的早餐拿出去扔掉了。他拿了冰箱里的牛奶，十一月了，冰牛奶快要不能喝了。他带了今天需要的书，早早地围上了围巾。奇怪，好像并不是今年第一次戴围巾吧？他的眼神停在自己的围巾上，说起来，这真的是自己的围巾吗？啊……他想起来了，这不是王杰希的围巾吗？
王杰希，如果不是因为这条围巾，他好像都已经忘了这个人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了吧？乔一帆走出了门，外面的风很大，他考虑了一下，还是将围巾取了下来。简单地将围巾折好，他走到王杰希家门口，将围巾放在他家的信箱上。
“谢谢你的围巾。”他喃喃道。
“早上好。”
唔，转身就撞到人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啊。
王杰希一身家居服，解释道：“刚刚出去丢垃圾。”
乔一帆笑笑，“这样啊，早上好。我上学去了。”
“诶等等！”
王杰希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他走呢？好久不见，好久不见……
“晚上我来接你，一起去吃个饭吧。”
乔一帆没有说话，走进了瑟瑟的秋风中。好冷啊，好……“围巾带上，别感冒了。”王杰希从他身后环住他，细细地把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，确定吹不到风之后，他站在身后满意地推了推他的肩，语调是轻快的：“好了，去吧。”
一帆的下巴埋进围巾里，所以谁都看不到他嘴角的笑意。他就这样带着他的温暖，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。
如他所说，王杰希的车子准时出现在了学校门口。
“晚上没课？”他问道，车子已经加入了晚高峰的洪流。
“逃了。”他转过头来，两个人相视一笑。
两个人花了大概两个小时在车上聊天，从一起打乒乓球的那些日子聊起，可是谁都没有提生日那天晚上的事。他们是都期望着有人能提一提的，可都默契地等待着对方。很遗憾，堵车的时间已经用光了。王杰希的办事效率在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，很快地他们就坐在了一家高档餐厅里。他其实是能够理解到乔一帆不会喜欢高档餐厅的，但他自己同样也不能忍受一般餐厅的卫生情况，权衡了一下，这个稍微有些洁癖的男人还是悄悄地顺了自己的心意。
王杰希主动点了餐，避免了乔一帆可能出现的尴尬。期间服务生细心的要将餐桌上那只插着玫瑰的花瓶换掉，“不用换。”王杰希微笑着朝服务生掂了掂头，服务生说了句抱歉，就退了下去。一帆看了眼那支玫瑰，王杰希的目光则一直停在他的脸上。乔一帆感觉到脸上热热地，他的目光开始四处飘摇，他揣测着他的意思，是什么意思呢？
“如果你喜欢，可以将这支玫瑰带走。”王杰希解释道，换了个听上去不是那么别扭的声音解释道，不可否认地说，他居然紧张了，“这间餐厅里，如果客人之中有人带走了桌上的玫瑰，则代表另一方成功了……”
“什么成功了？”乔一帆回过头来。
王杰希难得地变成了这种阐释不清的人，乔一帆可是时时记得那个人当时的话呢，“仪态不够大方……”他憋着笑。
“告白成功吧。”他说，一帆微张了嘴，他听见自己的心咚的一声，他想听王杰希把话说完，可那个人却趁着服务生上餐的时候告诉他可以用餐了。
告……告白？什么告白？是他心里想的那种告白吗？是他心里想的那种东西吗？
爱……？
除了陌生，他整个人都被喜悦包裹了。明明才下好决心，等着两个月过去，就要靠自己好好活着的他，这个时候却在别人发出邀请的时候无法拒绝，他是孤儿，却不是乖僻的人，他也喜欢他，怎么会不明白呢？
最终，他还是在两个人决定离开餐厅的时候，从那只花瓶里抽出了那支玫瑰，王杰希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出现的时候，就看到乔一帆手中花像是从高空坠落的仙子一样摔了下来。他的心一抽，顺着一帆的目光看过去，乔教授的复杂的目光也正从对面看过来。
“我……”
乔教授嘴边发出一声极其轻蔑的笑，“你？”
“教授怎么啦，怎么还不走啦，人家已经好困了啦！”
女子的出现恰到好处，王杰希看到乔教授脸上的危险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尽，他将一帆拉进自己的怀里，眼神凌冽地看着乔教授。一帆的身体很僵硬，直到乔教授和女子的身影消失，他才微微颤抖起来。
“怎么办？”
王杰希抚着他的背，他要用这个拥抱告诉他，有他在，没有什么好怕的。
“怎么办？你是在担心我么？”他捧着他的脸，近距离地观察着一帆的脸慢慢变红的样子。
一帆拍掉他的手，捡起玫瑰走了出去。王杰希追上去揽着他的肩，“放心吧，不会有事的。节目还有多久结束？”
提到节目，乔一帆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淡淡的情绪，他当然是希望节目快点结束了，可是现在这种情况，节目结束的话，他又该往哪里去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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